男女主角分别是傅澜月李训的其他类型小说《龛佛傅澜月李训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恣懿oye”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中元祀一祭就是七天,期间辗转多地,又要多次运用灵感与山精海妖们沟通,一趟下来极为劳累。但自然也是有好处的。那些山精海妖没有复杂的人性,往往更加纯粹。它们与天地万物沟通交流的方式质朴又特殊,境界较低的弟子多数对天地的概念还很模糊,难以理解万物,而观察其生存方式,往往容易受其启发,产生顿悟。其实对于傅澜月来说,天道已经成为了一纸文字,世界观崩塌带来的冲击远比她想象的更要强烈。初筑基,她要把她混乱的记忆捋顺都花了三四天时间,而后又花了极长的时间去接受真相,接受这个她生活了四十四年的世界原来只是一本书,接受她周围人不过都是一段描写,接受她最后的结局凄惨可怜。她那闭关的几个月,也正是因此心神不稳,而要去巩固神识。可她的世界观终究还是“破破烂烂...
《龛佛傅澜月李训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中元祀一祭就是七天,期间辗转多地,又要多次运用灵感与山精海妖们沟通,一趟下来极为劳累。
但自然也是有好处的。
那些山精海妖没有复杂的人性,往往更加纯粹。
它们与天地万物沟通交流的方式质朴又特殊,境界较低的弟子多数对天地的概念还很模糊,难以理解万物,而观察其生存方式,往往容易受其启发,产生顿悟。
其实对于傅澜月来说,天道已经成为了一纸文字,世界观崩塌带来的冲击远比她想象的更要强烈。
初筑基,她要把她混乱的记忆捋顺都花了三四天时间,而后又花了极长的时间去接受真相,接受这个她生活了四十四年的世界原来只是一本书,接受她周围人不过都是一段描写,接受她最后的结局凄惨可怜。
她那闭关的几个月,也正是因此心神不稳,而要去巩固神识。
可她的世界观终究还是“破破烂烂”了。
再怎么顿悟,她也只能从字里行间读出同一个事实: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狗血言情小说。
从前,中元祀是她增长修为的好机会;而如今,中元祀去不去,对她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她之所以面对净无却不想退让,只是因为心仍有不甘罢了。
傅澜月原本以为,自己的前半生和书中如此不同,那就说明这命运的轨迹兴许是可以改变的,说不准,说不准她的师尊、她的师兄们,对她也是有那么点感情的呢?
三十年,养个王八都该有感情了。
奈何仙人情缘浅,他们的心里早早就住进了夏清露,满满当当的,哪儿还有位置留给她这个小替身呢?
终究让她失望了。
弟子们动身前,傅澜月特地叮嘱了萧婧雪几句。
玄衍的仙门大选十年一回,中秋后半月均在大选期限内,十六年前那场意外的峡渊动荡耽误了当年的大选,往后延了三年才再办,萧婧雪这届是去年入的门。
这孩子天赋过人,又出身不凡,自小浸在灵石堆里,进玄衍后半年便引灵入体,是这届里引灵速度最快的一个。
傅澜月自己资质不行,可这么多年来铭雪峰弟子的事务大多都是她在操心,久而久之竟然还生出一点儿“父母之心”。
她见萧婧雪有潜质,便总忍不住想多提点她几句。
宫墙里长大的孩子不见得个个心机深沉,但对人情冷暖的感知比寻常人要敏感。
萧婧雪知道小师姐真心为自己好,也愿意多亲近她,自来就爱黏着傅澜月,每天在雪梅庭里叽叽喳喳,就为了逗她小师姐多说两句话。
此时雪梅庭里骤然没了她的身影,傅澜月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明明过去近三十年,傅澜月都是过的这种独居生活。
可偏偏尝过了热闹,再去品冷清,就怎么都不是滋味儿了。
往年中元祀的随行长老中都是李训带队,其他几个长老掠阵,今年不知是否有夏清露的缘故,领头的长老换作了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净无仙尊,李训却没去。
傅澜月问李训:“您不去盯着,能放心得下?”
李训也不看面前这位正是口中人的弟子,阴阳怪气道:“他净无仙尊天下第一,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傅澜月心道:“你无所谓,我可放不下心。”
于是便把跟来雪梅庭蹭酒的李楼主客气地请了出去。
或许是出关大吉的喜气引人注目,也可能是傅澜月酿的梅花酒香飘太远,雪梅庭今日的客人着实是不少。
刚把李训送出门,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雪梅庭的大门就又被人踹开了。
傅澜月抿了最后一口酒,头也不抬,“滚出去。”
来人充耳不闻,径直大步踏至傅澜月面前,“砰”地一下,佩剑拍在石桌上,惊起几片落梅。
那人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怎么,你那温良恭俭让呢?如今终于不装了?”
傅澜月将清水倒进酒盏,细致地倾洒在身旁的梅树周遭,脸上没有一丝恼怒,语气淡淡:“三师兄此去北齐学习交流,素质半点儿不见涨。怎么,是北齐的前辈们也以为师兄不可救药了吗?”
“你找死!”
三师兄——谢望松却一下子奓了毛,又是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那石桌瞬间开裂了一条缝,几近贯穿桌面南北,硬度当世无二的花岗岩霎时摇摇欲坠。
桌上的酒壶应声落地,玉液洒了一地,顿时酒香四溢,醉人的梅酒和树上的娇艳红梅香暗暗盈了满庭院。
傅澜月脸色一冷,“要撒野滚去别处撒,再来我这儿找不痛快,我就折了你的剑。”
谢望松下意识地收回了手,一把搁在在桌上的剑也拿了回去。
他丝毫不怀疑傅澜月会把他这把剑给折了。
从前某次二人一同在驻凡守义楼轮值时,正好遇到邪祟行恶事,他故意将傅澜月一个人留在那,后来这人带着浑身血污回来,竟以引灵的境界一剑斩断了他这个筑基的剑。
那把剑还是他最爱的一把。
如同每本玄幻言情小说必有一位迷恋剑成狂的剑痴少年,谢望松平日最宝贝的就是他那摆了整整一屋子的剑,把把比常人对待道侣还珍爱。
傅澜月对谢望松那“把剑当老婆”的癖好门儿清,有时就以此来对付他对自己的捉弄。
数年前傅澜月曾断过一次他的剑,让他老实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敢再随意挑衅她。
谢望松那时以为傅澜月是因为自己被抛弃在邪祟面前,害怕过后的盛怒之下才会斩断他的剑。
傅澜月自己知道,她那时的确恐惧,过后再见到始作俑者时,是海浪般盛大的愤怒淹没了她的理智,她才会对同门拔剑相向。
但她更多的不是对于邪祟的恐惧,也不是对于自己被背叛的气愤。
谢望松喜欢捉弄她,却也没想置她于死地。
那邪祟也不过是个引灵境界,还没成气候,她哪怕正面对上,逃脱自保总归不是问题。
她害怕的是,自己身后还有一村的百姓。
她怕自己没法自保,也怕自己只能自保。
手中剑不敢停。
既要顾忌身后的凡人,又不敢和邪祟似的随意调动灵气。
仙人一剑出去,天地间流动的灵气就那么多,一旦亏空,花凋草谢,庄稼遭荒,一块儿地就给毁了,少说十年八年来恢复。
她瞎了那么多年,磕磕绊绊那么多年,第一次这样真切地恨自己看不见,修炼进度比不上旁人就罢了,实战时一和人对上总要慢上半拍,哪怕她已经尽全力去注意对方那邪祟的动向,每一剑刺出去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好在傅澜月略胜一筹,险险让她斩那邪祟于剑下。
身后一村的百姓战战兢兢地从断井颓垣中出来,齐齐对着血染白衣的傅澜月跪了下去,除却额头触地的声音,安静得近乎肃穆。
忽然,一个不满始龀之年的小儿哭了出来,嘴里喊着“娘”,手中不停推着一个正和其他人一样跪拜的女人。
女人身子一歪,倒在一边,露出了满脖子满脸的血。
傅澜月看不见。
她那对面邪祟也宁折不屈的脊梁,在那孩子哭出声的一刹,弯了下去。
那宫殿远观巍峨,近看亦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最高规格的重檐庑山顶,通铺金黄琉璃瓦,五脊六兽精雕细琢,正脊饰有五彩琉璃龙纹,垂兽口衔火焰珠,金鳞金甲,龙须飘渺,似欲腾空飞去。
金柱檐柱有人合抱粗,台阶是汉白玉雕刻的,梁枋上的彩绘用色大胆鲜艳到姥姥家了。
比金阳最高的楼台流金阁的琉璃顶还流光溢彩,比金阳天子所居的皇宫还要奢靡三分。
正殿朱门前两头石狮怒目圆睁,昂首挺胸,足足高三丈有余。
众人无所阻拦地踏上了御路踏跺,抬头仰望,却不见宫殿顶端悬有匾额,便也无从得知这宫殿之主究竟是何人了。
朱漆大门紧闭,横九纵九八十一颗铜钉,威严得好似不容外人觐见,抬手去推,却是轻易就搡开了一条缝。
殿里的地面都是由金砖铺就的。
门上没有禁制,众人往殿内走去,就见正对大门的深处,高台之上一把雕龙髹金木椅,后有一面七扇屏风。
大椅台下,又是两座肃穆的镀金石狮,一左一右地蹲坐着。
大椅右侧玉柱上书“十四年论道诉尽世间不平事”,左侧玉柱上书“八百年学剑先斩天下邪佞客”。
乌黑金丝楠木匾额高悬于大椅顶部,龙飞凤舞地书着四个大字:“我在道在”!
“……我在道在。”丛锦喃喃念道,“好狂啊。”
傅澜月听见此对子先是微微一愣,心中一闪而过的一丝熟稔很快就被略了过去。
一群人在大殿内转悠,倒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触动了殿内的什么阵法。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这还是一群光长了四肢脑袋还没发育齐全的愣头青。
不知是哪位同门不慎误触了何方,只见那台下原本好好蹲坐着的两只镀金石狮忽然像被注入了口仙气,两眼一翻成了白瞳,张开血盆大口此起彼伏地呼出几声咆哮,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后爪略微收紧,一左一右地借着力蹬了出来!
“啊!”
秦叶安提起离得最近的那位弟子的后衣领,堪堪躲开镀金石狮的利爪。
他低吼出声:“别愣神!”
好在铭雪峰的众人也并非空心汤圆。
经过最初的慌乱,众人很快定下心神,调整起彼此之间的距离站位,纷纷祭出自己的武器朝着两头镀金石狮反击。
傅澜月只能靠听声辨位,多少有些掣肘,加之脚腕上被水蛇咬伤的地方浸水后略有些红肿发炎,活动时痛感非凡,不免躲得有些狼狈。
她剑法其实不错,可偏偏她看不见……
那两头镀金石狮“前仆后继”地舞动着,浓密的鬃毛随着摇晃的狮头飞扬又落下,疙瘩卷居然也没颠散,项前的铃铛叮铃作响,脚下踩的绣球被踹飞出去,就在狮子周身来回荡,乍一看像极了新年舞狮,还挺喜庆!
只是直面雄狮的众人脸色就没有那么好了。
何止是傅澜月应付不过来,十来个失去灵力却也身手不凡的人对上两头力大无穷的石狮,竟然被打得节节败退!
可所谓“一力降十会”了。
那两头镀金石狮竟还像有意似的,相互配合地打着转,身形走位变化多端,让人目不暇接,逐渐缩小了包围圈,不知不觉间把一群人围在了攻击范围内!
本来要是贺允衙没受伤,作为铭雪峰武力值第二的剑修,怎么也不至于让场面如此胶着。
倘若目的地不变,傅澜月记得,最少也得航行一个时辰才能抵达南角守境石。
而现在,最多半刻钟,傅澜月他们一行便被摆渡人划船送回了玄衍山下。
那船开得又急又不不稳,刚一下船,立刻就有修为尚低的弟子弓腰捂嘴,一副快要呕吐出来的模样。
傅澜月听见,两指一弹,给他上了个清心咒。
她再拜老翁,“多谢前辈。”
老翁抬手扔给她颗珠子,鹌鹑蛋大小,晶莹剔透,里面似有莹蓝流动。
“若再要出航,把它扔江里即可。”语罢,那老翁也不等傅澜月反应,一撑杆,整艘船又浩浩荡荡地沉没进水下了。
傅澜月只好收下。
他们一行上了山,刚踏入仙门,便见一戴着半扇银制面具的人坐在木轮椅上静静等候。
萧婧雪挨了挨傅澜月的手背,“小师姐,守义楼主。”
傅澜月打发几个师弟师妹们先回去,自己走近了轮椅,抬手轻车熟路地握上推手,轻声问:“您在这吹哪儿阵风呢?”
轮椅上那人——守义楼主,李训露出来的那只眼横了傅澜月一眼,见她恍若未觉,更气恼了。
“门派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这么急地叫我们回来?”傅澜月推着轮椅。
她十四岁入仙门,经过无数次磕碰,如今半个甲子已过,玄衍山上的每一处花草楼阁,早已在她心中有数。
“哪儿什么有大事。”李训语气懒洋洋的。
他不是不能用灵力驱动轮椅,却也任由她推着,只指点她往她师尊的山头铭雪峰去,“就是你那师姐回来了。”
傅澜月足下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即笑道:“奕络师姐回来了?不是说还有段时日的么。话说师姐此番历练归来便该‘道成’了吧,哎,当真天之骄子……”
修仙之人第一回引气入体,便代表能沟通天地灵气,使其参与体内循环,初有灵识,是为“引灵”。
灵气淬炼凡人之躯,灵骨淬炼而生,灵台脱凡入仙,逐渐稳固,意识凝聚为神识,是为“筑基”。
求仙路长,寻得道心高悬灵台,世间万物自有一套运作逻辑解释,是为“道成”。
再进一步,道心为天地所接纳,参破世间规则,自身的一部分便可代表其一,是为“洞虚”。
至于“劫寂”……那都是只存在于古籍,飞升的老祖宗们的故事了。
“谁和你说奕络……是夏清露。”
“夏师姐还活着?”傅澜月语带惊讶,状似感慨,“当初可是本命灯都灭了。看来是天不绝夏师姐,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啊。”
“傅澜月,你真不知道?”李训眉尖一抖,话音里带上几分讥诮,“夏清露回来了。当年你和她一高一低地挂在峡渊上,她掉了下去,你却被救了上来。”
傅澜月沉默片刻,又故作平常地开口:“那我现在回去铭雪峰,是去拜会夏师姐?原来就是这事儿啊,我还当多着急呢。对了,我们东巡没走完,还剩南角守境石没巡查。”
说着,她停下脚步,在身上摸了摸,拿出先前老翁给的那颗珠子,递给李训,“摆渡人前辈给了我这个,说再要出航用。”
“穿江珠,好东西。”李训眯着眼细细打量这颗珠子,才见那透明珠子内莹蓝的流动竟是有规律的,像把流经玄衍山这一段的涥江微缩了。
看罢,他还给傅澜月,“这是人家送你的,别交给门派了,也别声张。”
傅澜月有些不解,她还当这是老翁留给玄衍的信物,以便事情解决后,好再联系上他继续东巡。
可李训怎么说这是给她的?
无亲无故,老翁干嘛送她东西?
她这么想,就这么问了。李训哼了一声,语气又带上了讥诮:“给你拿着就是,还疑神疑鬼。就你这样的,有什么可图谋?剁了过年当饺子馅还嫌味道差呢。”
傅澜月:“……”
就不该问他。
傅澜月闭了嘴,专心走路。
此时正是早课时间,玄衍山上人影寥寥,但傅澜月的灵感频频被触动,她便知道,夏清露回来的事,在门派里已传遍了。
早前就提过,她傅澜月是穿越来的。
她穿进的这本小说,名叫《步步登仙》,这种古早言情爽文,是她初中那会儿还颇为流行,在班上传阅得热火朝天。
《步步登仙》讲的是家道中落的大小姐夏清露被看出她根骨奇佳的玄衍净无仙尊带回门派悉心教导,并凭借其坚韧美好的性格和娇艳动人的美貌,吸引了正派、反派、中立派等等的喜爱,于是展开一段你争我抢最终魔尊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当初傅澜月被雷得不行,感觉自己接了盆泼天而来的狗血,幼小的心灵都受到了荼毒,于是只翻了开头结尾,就匆匆还给同学了。
导致她只知道个梗概,中间过程一概不清楚。
只挑着看了书中一个和她同名的女配相关的情节。
书中的傅澜月同样生于丞相府,同样被查出并非亲生,只不过穿来的傅澜月选择离开,而她选择了撒娇哭闹用尽手段留下。
十四岁,穿来的傅澜月一路北上,提早遇见了净无仙尊和夏清露,一脚踏入玄门;本土的傅澜月还在深宅大院里,成天为了几根发簪、几句褒奖争风吃醋,直到四年后的仙门大选,才进了玄衍,又因天赋卓然拜入净无门下。
本土傅澜月不像穿来的五感缺一门,天资又愚钝,修了三十年的仙也才筑了个基。
人说修仙一途,越早越好,因为年纪渐长心里杂念越多,体内的杂质也积攒得多,灵气洗涤起来就麻烦。所以过了二十岁,“引灵”的机会就渺茫了。
她比穿来的傅澜月晚四年入道,玄衍只收十四到十八岁的弟子,她卡着仙门大选最高年龄限制入选,天生瞳色同样异于常人,却双目清明,修炼速度如同乘风而起,十年筑基,举世罕见,也能称上一句资质过人,百年之内道成也未必不可。
可惜她太过善妒啊。
女主夏清露所受的宠爱冠绝仙门,修炼之路顺风顺水——若说本土傅澜月是骑着电动车,那她就是开着跑车。
傅澜月出身名门贵族,性子自小被娇纵得不像话,在家里总被半路回来的真千金压一头就算了,出了家门可见不得别人,尤其是女人,比她更耀眼。
然而她费尽心思争宠,处处和女主作对,反倒落得个猫嫌狗不待见的名声。
直到她入玄衍的第十年。
正值春夏交接,本土傅澜月刚筑基不久,和女主一起随同门师兄师姐们东巡。
南角守境石裂了条细缝儿。
守境石上千年没出过问题,于是,谁也没注意这条缝儿。
彼时夏清露正望着东海日出出神,不料守境石骤然分崩离析,她脚下一空,足底滩涂已撕裂开一条巨大的峡谷,谷底烈火腾烧而深不见底。
正是魔界峡渊。
那峡渊沿着两界交线,绵延了数百里。
附近的傅澜月被牵连着遭了殃,往峡渊里跌去。
所幸她二人反应敏捷,各自就近扒住了岩壁,寻找到支撑点缓上一时片刻。同门在异变陡生时便立刻禀报了玄衍,玄衍来人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就有数位长老或御剑或御物而来。
只是,就这半个时辰,也足够界边那群没有神智的魔物们兴风作浪起来。
黝黑的鬼影子和火藤密密麻麻从峡渊里争前恐后地钻上来,扯住傅澜月的脚踝、小腿、胳膊、手腕……伴随尖锐诡异的啸声,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头发也炸起来了。
净无仙尊掠影而来,正艰难应对的傅澜月眼睛一亮,“师尊……”
净无仙尊略过她,奔向夏清露,一剑斩去了那人身上大半的鬼影和鬼藤蔓。
傅澜月一时怔然,险些掉下去。
不过到最后,她被李训一把拉了上来,而夏清露的指尖和净无仙尊错过,仰身跌入了无尽的魔界峡渊。
这一段发生的事和穿来的傅澜月对上了,只是她那时还在引灵巅峰。
她要是能看见,李训抓住她手腕时,那张素来刻薄轻慢的脸上露出的神情,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双腿没法站起来,就跪在地上,细细密密的疼痛竟让他的额上也凝出了汗珠,两条眉拧着,咬着牙。
连额角青筋的跳动都是那么微弱。
唯有眼睛里像是装了一把锋利无双的剑。
后来,夏清露在玄衍山上的本命灯灭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已身故,给她的宠爱终于转移到了傅澜月身上。
本土傅澜月起初也有些伤心,后来渐渐被爱意包围,还生出些隐秘的暗喜。
可她没瞎,一双眼睛最是清透。
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来越发现,那些人是在透过她,怀念着别的什么人。
别的什么人?
某次她瞥见池中自己的侧影,终于知道了——她的侧脸,和她那已故的师姐夏清露,有五成相似。
傅澜月开始不敢置信,而后感觉到的是愤怒,最后化为了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难怪,并肩而行时他们却总要落后半步,难怪他们总对她说:“闭眼。”
那双眼睛瞳色太浅,睁着的时候,总显得有几分凉薄,就不像那个温柔明媚的少女了。
一股无法言说的屈辱盘踞在傅澜月胸间,堵得她血流不畅,憋出了一个暴躁又恶毒,尖刻又善妒的傅澜月。
以至于在夏清露回来,她再一次失去了众人的宠爱之后,变本加厉地针对、报复女主。
她越是尖锐,越显得女主善良弱势,也越让她陷入了劣势。
她最后的结局是,被钉在审判柱上,在众人的审视逼问之下,一箭穿心而亡。
傅澜月,她是这么一个,套路得近乎完美的恶毒女配。
“师兄,你身上带纸了吗?”傅澜月实在不想对自己已经残缺的裙摆下手了,“或者其他能烧的东西。”
秦叶安略有疑惑,却还是在身上摸索片刻,好像除了衣服布料也没什么能烧了,便提剑割下袖子一角,又拿出了打火石,递给傅澜月。
傅澜月接过东西,手指下意识摩挲一下,发现是半截布料,随口问道:“师兄你割衣服了?”
“嗯。”秦叶安道,“袖子,不碍事。”
“哦……袖子。袖子?!”傅澜月恍然,突然一个激灵。
师兄你断袖啊?
秦叶安显然也从她的语气里分辨出了这层意思,嘴角抽了抽,权当自己不知道。
傅澜月让秦叶安用打火石点着了那截布料,很快升起一段烟雾,几不可查地微微倾斜着,秦叶安眯着眼观察了片刻,总算是确定了一个方向。
他拉着傅澜月的手腕往那个方向走,傅澜月下意识地甩开。
“……不用了,师兄。”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傅澜月牵了牵嘴角,语气故作欢快调侃,“我能听的,过去当凡人的时候也没觉得不方便,如今都做修士了,还得拜托别人这么照顾我,我多不好意思啊。”
“嗯。”秦叶安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坚持。
傅澜月听他没有其他话,转身领路了,心下松了一口气。
倒也不是真就那么讨厌秦叶安。
说实话,这位大师兄和她交集不多,虽没有关照过她什么,但也没落井下石过,为人虽然严苛,但还算公道。
在原著里也并没有为了女主刻意去害她,顶多就是有些识人不清。
到最后反而还因为女主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不像对贺允衙等人是单纯的厌恶,傅澜月对他感观挺复杂的。
可是——说傅澜月小心眼也好,凡是跟夏清露沾上关系的,就别指望她能毫无芥蒂地包容接纳了。
那些还未发生的苦痛或许是虚妄,可这么多年来的忽视却并非作假。
两人动作迅速,往逆风处去,期间还又割了一回衣袖。
视野很快开阔起来,脚下也不再因潮湿的泥土而降噪,脚步声逐渐变得更加清晰。
傅澜月伸手,指尖上尚未散去的潮气微微发凉,她也感受到风了。
“上面有一处斜角很大的洞穴,风是从那里来的。”秦叶安抬头,“好像能看见月亮。”
“那回去吧,领其他人过来。”傅澜月点点头。
几人早猜测是溶洞内盈蓝光的小花的香气所造成的幻境,便让一位神识较为强劲的师弟蒙住口鼻来试了试,果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恐怕也无法长久在溶洞中行走。
众人纷纷用东西蒙住口鼻,尽量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跟着秦叶安与傅澜月二人前行,不出一刻就找到了出路。
不过片刻工夫,从下方向那处洞穴张望,已经能隐隐看到开始变亮的天色。
石壁有些陡峭不平,但好在铭雪峰的弟子个个身手不凡,哪怕失去了灵力,爬个陡坡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行人迅速爬进了洞穴,夏清露双手一撑,鼻腔内涌入了新鲜空气,再不是溶洞内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
她抬头一看,便见天边新日与晚月遥相呼应成一线,霞光从远山处蔓延开来,洋洋洒洒地挥毫泼墨了整个连绵不绝的群山,清晨的淡雾在花蕊间凝结成露珠,被振翅飞过的鸟雀惊得散落一地。
山精水妖不知人间规矩,也不视人命为多重要的东西,它们所生所长向来是强者为尊,败者成寇,也就没有所谓的道德。
但它们中大部分却十分有契约意识。
玄衍每年中元节每峰派人广祭东平境内山精水妖,并要求其在接下来一年内,不得随意伤害凡人百姓。
这件事儿缺了傅澜月不可。
山精水妖们大多是草木动物成精化来,原始性尚未褪去,对陌生者排斥性很强,只有几个固定来祭祀的人能接近,生人贸然靠近,恐怕会多生事端。
此前一直是傅澜月代表铭雪峰去祭祀,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和它们熟起来。
玄衍中能为它们所接受的修士并不多,每个人的任务量都很大,但凡缺一个,祭祀的整体流程就会被拉长。
傅澜月手搭在正殿的门闩上,向外一推。
门开了。
净无仙尊不知何时给她解了禁,她猜约莫就是今天的事。
傅澜月带着萧婧雪来到守义楼,刚一进门,就听见一个雀跃的清脆声音:“师妹!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接着是净无有些发冷的声音:“你怎么出来的,你来做什么?”
方才还有些嘈杂的守义楼霎时间安静了下来,众人各自止住了原本的话头,一边悄悄觑着傅澜月几人,一边遮遮掩掩着和身旁人窃窃私语。
听见此话,傅澜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念一转,便猜出来这来龙去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净无仙尊压根不知道她出来了,也就不是他撤下的禁制,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李训做的。
她行了个恭敬的晚辈礼——身后的萧婧雪忙有样学样——而后答道:“回净无仙尊话,晚辈收到守义楼文书,特来此筹备中元祀的事。”
话音落,四下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冷气声。
“铭雪峰小师姐曾在湖光殿公然顶撞师尊、出言不逊,表示要离开玄衍”这条流言早就在玄衍弟子们之间传遍了。
本随着当事人的闭关不出,已有平息之态。
而傅澜月此言一出,无疑是又吹了一阵东风,乍明乍灭将熄未熄的火苗见势便起。
净无仙尊听见她说话就来气——几个月的禁闭非但没给这个不听话的徒弟留下点教训,反而像是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似的。
可当着满屋的弟子面前,高岭之花必定是不能发脾气的。
净无仙尊道:“你擅自出殿,本尊不与你计较。今年中元祀你就不必来了,有你师姐便可。”
傅澜月充耳不闻,只道:“守义楼给晚辈发了文书。”
“中元祀铭雪峰向来是你师姐去,这十六年你不得已才替了露儿,如今她既然回来了,便由她去罢。”
净无的语气里隐隐带上了警告,眉宇间显出几分不耐。
萧婧雪见势不对,忙拉了拉傅澜月的衣摆,示意她别再惹师尊生气了。
傅澜月下颌一紧,没说话。
夏清露眨着眼,一见两人又僵持上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尊,要不还是让师妹去吧……”
“不用。”净无语气越发冰冷,“她从来不念着你好,你何必替她说话。”
“数月过去,净无仙尊的耳疾还未好否?”
一道尾音拖得长长的声音从后厅传来,众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才看到守义楼主操纵着轮椅缓缓向这边而来。
傅澜月牙关松了些许,“李楼主。”
夏清露与萧婧雪二人也行了晚辈礼,恭敬地喊了一声“李楼主”,而李训只对着傅澜月的方向“嗯”了一声,却是把另一人忽视了个彻底。
夏清露咬了下唇。
轮椅行至跟前,李训抬眼迎上净无的目光,“这每年中元祀的参与人员都是严格限制,登记在册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一句话就能更改人选。否则到时候出了岔子,这责任谁担得起?”
他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还保留了他的特色,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总觉得他那句“随便什么人”原本的用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
围观的弟子们都竖起了耳朵。
净无听见他这句嘲弄,心里的气却是莫名其妙消了。
他居高临下道:“每峰所派之人本就是峰内自己决定,铭雪峰尚未上报人选,李楼主便越俎代庖敲定了……三番五次干涉铭雪峰内部事务,恐怕,不太妥当吧。”
他顿了顿,接着道:“从前中元祀铭雪峰一直派的是露儿去,如今不过拨乱反正罢了。”
“哦,净无仙尊是说,这责任他担。”李训仿佛是被他的某个用词触动到,眼神微闪,目光移向傅澜月,“澜月,你觉得呢?”
傅澜月沉默片刻,忽地笑了出来,“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什么时候这种既劳神累身又没好处可捞的麻烦事儿还成了香饽饽了?”
“既然净无仙尊承诺自己承担责任,四师姐喜欢去,就去呗。”傅澜月神色淡淡,伸手推了一把萧婧雪,“另一个名额就给婧雪吧。”
骤然被揪出来,本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萧婧雪面露茫然,而后瞬间慌张了起来,“我?为什么让我去?”
净无仙尊脸色微变,“有两个名额?”
“近些年山精水妖的数目有所增多,许久之前中元祀的规模就在扩大,从十年前开始,给铭雪峰的一直都是两个名额。怎么,净无仙尊连自己峰上的事都不清楚?”李训的眉毛又抖了起来。
铭雪峰的事向来都是傅澜月处理,净无还真是不知情。
他刚要开口责问傅澜月为何不禀报给他,究竟还把不把自己这个师尊放在眼里,结果脑海里先是浮现出小徒弟疏离的神情,又从冗杂的记忆里倏然翻出一段陈年往事。
彼时正是湖光殿中,他坐于屏风后描摹作画,隔着一扇屏风是他的小徒弟。
“这个月峰上的账本已经整理出来,师尊可以过目……还有,中元祀将近了,守义楼说要增添一些弟子,铭雪峰如今有两个名额,师尊认为派谁……”
她话未尽,正在专心作画的净无就打断了她,“此等小事,也需要让本尊决断?”
“往后不必再用这般杂事烦扰本尊。”
最新评论